阆中古城的好官——黎学锦

2019-03-28 07:48:39   来源:黎小玉 审核:黎勇       打印  转发  字号:T

阆中史册上载有政绩的“父母官”很多,而被祀入府、县名宦祠的,共有四十来位。知名度最高的,当然是妇孺皆知的巴西太守张飞;而说到具体政绩,也许是时间较近、相关文物遗存最多、事迹流传最广的原因罢,口碑最好、至今人们仍经常提到的,是清嘉庆间的川北道黎学锦。

据笔者考知的材料,黎学锦的确是流芳百代的好官。

恤民爱士,实心惠政

方志和口碑所述的黎公政绩,涉及方方面面。据笔者所知,有的见于遗迹,但记载不详;有的听于流传,却差误甚多;还有一些未曾听闻,殊堪为惜。因此,实在有必要详加考证,让实情为后世知晓。

先看看当时黎公的上司和友人乡亲们,对他怎样评价。

道光元年(1821)五月,时任四川总督的蒋修铦亲临阆中阅兵、考察,并为黎公所修《保宁府志》作序。在序文中说:“余以巡阅到郡,览其山川,视其学校,而知观察(道员别称观察)云屏(黎学锦字)黎公之有造于兹土也。……异乎俗吏之所为也。……观察正当服官政之年,从此精勤弗懈,勒为志谱,风示来兹,更当与字水屏山共垂不朽矣”⑴(序1)。

同年冬,黎公的老乡,时任四川学政的聂铣敏在所作《保宁府志序》中说:“闻观察治蜀善政,辄跃然喜曰:吾乡有贤人,岂特邦家之光,抑亦闾里之荣。……今所见,洵胜于昔所闻也。观察之绩著,观察之心劳矣,观察之官贫矣。……观察所次第经营,毕殚厥心也。观察政成颂兴,行将迁去,而保郡人士,饮水思源,不忘所自。……”⑴(序2)

嘉庆癸酉年(1813)秋,四川学政赵佩湘,著文记述他三年前视学川北:“先生(指黎公)可谓积厚而流光者矣。……使车所至,先生实心惠政,始备悉焉。夫振挈纪纲,整率僚属,以古七事考之……有合于古名臣风。”⑵(序1)

嘉庆戊寅年(1818)夏,黎公的乡姻表弟、时任广西巡抚的赵慎畛,在收到黎公所寄《公余记事》一编后,作序文说:“客有自蜀中来者,莫不津津然述其实心惠政。……而余尤服其于累重力亏之候,为人所不能为。”⑵(序2)

这些,对于当时为官者来说,应是很高的评价。让我们来梳理一下,黎道台具体有哪些惠政。

一.扶持文教,培养人才

黎公初到阆中时,“府学全黉旧敞,列舍暗残”(府文庙已很破旧),“书院地近嚣尘”(在府衙西,临街喧嚣),“考棚年久倾圮,地势低洼……且厪覆压之虞”(年久失修有垮塌之忧)。“闻十数科来竟无一二举于乡者”(三四十年中十多次乡试阆中没有一两个中举的)(黎学锦:《续修会府书院考棚碑记》)。历代人文蔚起的川北巨邑,竟是如此状况,“学锦昔为诸生有年矣,今则劝学有责焉”(黎学锦:《重修文庙记》),于是,千方百计办成了几件大事:

1.重修文庙。保宁府学最早建于北宋徽宗大观四年(1110),明洪武间知府陈益民、李直史增修,明末毁。清顺治八年(1651)知府柯臣和阆中知县汤鼎草创新建,规模略备,后经康熙间知府薛柱斗及高镛续修,不过因陋就简,殿庑各祠日久亦渐倾敞。嘉庆二十五年(1820)冬,川北道黎学锦亲自筹集资金,勘察地址,组织工匠兴工重修。道光元年(1821)竣工,重建了大成殿、崇圣祠、东西两庑,栋宇高爽,丹鳠聿新。至圣先师和“四配”神位较前各高、阔尺许,崇圣及两庑神位亦悉增数寸。附祀之名宦祠、乡贤祠、忠义祠、节孝祠俱加新整,还增建杏坛亭,重修泮池桥、棂星门、戟门、礼器库、乐器库、四围宫墙等,无不一律坚峻⑴(卷二十四)。重修告竣后,学官丰备祭物,每年举行春秋两次祭祀,不仅使“三巴九县得观大圣人金声玉振之光”,而且堪称全蜀之望⑵(黎学锦:《重修文庙记》)。此次重修后,沿用至清末。民国时废府,府文庙无人管理,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拆毁,地基分别划入丝、绸、电三厂。

2.重建锦屏书院。锦屏书院原在锦屏山上,为明嘉靖四年(1525)知府张思聪创建。万历末,知府周道直迁建于城内府文庙旁。乾隆二十三年(1758),知府庄学和迁建于城东古治平园。嘉庆六年(1801),署知县李天培惑于风水,将书院拆迁于府署西。嘉庆二十四年(1819),黎道台将城内书院基址另建举行“圣寿”庆典的会府,复迁建锦屏书院于古治平园(今东风中学处)。此次迁建,重加结构,扩其规模,较前庄太守所创更为完整,筑讲堂学舍数十间,院前还建文昌阁、魁星楼。院后构池引渠,周绕台榭,置四照亭、石桥等,蔚为胜观。还培植人文景观,仿效文同《东园十咏》诗意,复建亭台楼阁,曲池柳桥,新构建了著名的《书院十景》。建成后,黎公与府县会商,起草申立书院章程,亲自到书院讲经授课,延聘邑中名宿王应诏任主讲,落实学田岁入六百五十余两为脩金、膏火⑴(卷二十七·书院)。锦屏书院从此有了优越的办学条件,蒸蒸日上,成为全川名校。蒋总督亲为书院题写“阆峰毓秀”匾额及楹联。

3.重修保宁府试院。学道街四川贡院,清初曾举行五科四川乡试,康熙初省会移至成都后,贡院改作保宁府试院。雍正八年(1730),曾以西面考舍改建川北道署。到嘉庆时,试院考棚已十分狭小破旧。黎公另为改造高朗,东西拓地数丈,坐号悉易以石脚,面铺宽厚板片。前后门堂厅廨,焕然一新。据嘉庆间木刻图,大门前还有大照壁和东、西栅栏辕门。迄今,试院考棚基本格局犹存,已恢复为清初四川贡院对游人开放。

4.创建云屏书院。嘉庆十六年(1811),黎公重修锦屏山景观落成,适逢川东道严筠亭因公莅阆,游览中,称赞黎公为此山掞张名迹,建议在山上原有三贤祠旁,兴修“云屏书院”,与前贤后先济美。黎公欣然应之。遂筹银二千余两,新建讲堂斋室若干间,四围墙垣。后因岩石崩裂,三贤祠与西边讲舍一并坍塌,遂将东边数间改建为三贤祠。另议修复时,因将有城内锦屏书院迁建古治平园之举,因而停工。

5.建立营学。阆中为军事重镇,设川北镇总兵署,镇标统率中、左、右三营兵马。驻军兵丁子弟,尤须教育化导,以驯桀骜之情。但兵丁出身苦寒者居多,办学堂请老师实属不易。黎公了解情况后,与知府徐双桂商同建立“营学”,延师束脩费用,由道、府两署分半捐廉一百两纹银解决,遂使各营兵丁子弟均能赴学读书。为使长期坚持办好营学,黎公还立定章程,申报上级立案,并请得上级通令全省营县一体照办。此举对于广施文教、整饬营务都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
黎道台大力扶持文教,倡导宗风,延续了阆中千古文脉,成效显著。他在《续修会府书院考棚碑记》中说:“凡所施设,无非培风脉、育人才之意。而近科来,郡中领解获嶲(中举人、贡士)者,接踵继起。虽曰会逢其适,亦此邦风气一转机也”⑴卷十一·公署)。接连几科乡试、会试都有了郡中士子高中,在当时被看作地方文风蔚起的标志。

二.营造景观,培植风脉

黎公在阆中十数年中,“助山川、备观揽(培植景观),一台一沼创之(一处一处创设);昔者亦无不复之(历代遗存的景观全都恢复了)”⑵(黎学锦:《和工部阆山阆水歌》)。纵观史事,黎公任职期间,使阆中形成了继唐滕王元婴、明川北道杨瞻之后又一次城市景观建设的高潮。据记载和至今可见的文物,他主持营建的景观名胜主要有:

1.全面修整锦屏山。锦屏自古为阆苑名山,多仙圣游集。旧有玛瑙、罗汉、昼锦、西桥四院。元至和初年建阆风亭⑴卷六·山川)。明杨瞻筑望江楼及三洞六亭,即“阆南名胜”、“渐入佳境”、“别是一天”三座门洞,阆风亭、振衣亭、翠云亭、长啸亭、揽秀亭、景杜亭;还在山之东侧建三贤祠,江边建济川坊、观澜亭,山麓建锦屏坊等。但清初王士祯典四川乡试入蜀路过登临时,已是“山川无仿佛,耆旧况凋零”⑶(p186)。到黎学锦任川北道时,“此山独吕祖殿犹存”(黎学锦:《锦屏山跋》)。嘉庆十六年(1811),黎公趁年丰人和,捐貲庀徒,负土垒石,随山形定位,力求尽山之胜,营建了一系列景观。自江边石梯右侧建临江楼、张侯祠(祀张宪),再上右折建静应祠、载酒堂,越小坡建瞰碧亭,旁立“嘉陵第一江山”大碑,出亭往西、两峰间建洞宾古洞、灵官楼、观音阁、小天竺、云屏小榭,旁筑春晓园,过灵崖通向贯以铁索的八仙洞(同年川北镇总兵罗思举凿),崖下左转为矜式亭(即司马光随父捧砚处),北折建小蓬莱、落奕山房,北距十余步,为杜少陵祠、温公(司马光)陆放翁祠、惠泉亭、长春塔等。诸景落成后,又在三贤祠下建云屏书院,与东山三陈读书岩遥相呼应。山坡为南坛旧址,乾隆间川北镇总兵陈公建碑以志其胜,黎公于草荆中发现此碑,乃移西数百步(置山之西“更利此邦文运”)建亭安置(黎学锦:《锦屏山跋》)。黎公此次重建,极尽屏山之胜,其景观布局为以后打下基础,主要建筑在解放初期仍基本完好。至1981年雨暴山塌,已凋零残破的景物多被毁坏。1984年建锦屏山公园时,基本上是按当年黎公布局恢复重建了部分景观。只可惜,当时有计划而至今终未复建陆放翁词,当代著名诗人刘友竹叹息:“辜负陆游十首诗”。

2.重修古觇星台。“生而颖异、善风鑑无不奇中”的袁天纲,“侨居蟠龙山南山,有平台,是其观星斗处,台为锦屏书院主山。旧有亭,今废”。嘉庆二十三年(1818),黎公主持重修古觇星台。在碑记中,黎公叙述袁天纲“与李淳风相友善,当高宗时偕游阆中,今阆中有淳风乡,因其居是观星斗处,旧有亭,今废。台为锦屏书院主山。”按此说,古觇星台当在今东风中学大楼背后山上,师范学校上阶梯右(东南)侧山头。笔者在东风中学读书时,知此山名叫“七星台”,学子们曾在山坡开梯地种庄稼,后辟为桑园。刘义凯老师指导笔者参加的美术组学友,绘成反映勤工俭学的连环画《七星台的变迁》,被选送平壤参加国际少先队员画展。志书记载“袁天纲宅在蟠龙山”⑴(卷十五·古迹),“居蟠龙山,筑台以观天象”⑴(卷五十·流寓)。原以为居宅和觇星台位置在盘龙主山,今据黎公所记,乃是在盘龙主山之南的七星台上。建议政府或学校在该处重建袁天纲居宅和觇星台,复刻黎公碑记,将可与蟠龙山锯山垭、锦屏山观星楼和天宫院等景点遥相呼应、互为印证,成为阆中天文、风水文化的又一亮点。

3.构建“书院十景”。道光二十四年(1819),黎道台迁建锦屏书院于古治平园原址,除仿文同诗意重建诸胜之外,又别构“书院十景”,取名为:星台远眺、楼阁交辉、螺塔晴波、虹桥溪涨、莲塘貯月、竹榭笼云、蓼岸渔舟、稼亭牧笛、治平缉古、宜园恒春。这些胜景不仅优化了读书环境,强化了书院的人文氛围,也使古城阆苑添彩增辉。建成十景后,黎公嘱儿辈咏诗,同僚和宾客友人亦纷纷题咏,遂选录编成数十首刻印,并为之作序。

4.重修中天楼。黎公到任的第三年(嘉庆十三年,1808),就筹划修复古城正中的中天楼。此楼又名四牌楼,不知建于何时,府志云“久废”。黎公说它“近连将相之坊(指将相坊,原在今阆中中学内),远对君王之榭(指滕王亭),玉水为带,锦山为屏,当四达之冲衢,距中央而特峙”。这座楼没有了,最是可惜,实“风脉所当栽培”,应由“官府倡率”修复,从而“藉神光而默静邪氛,聚灵气而大昌文运”。所以,黎公商同川北镇总兵骆朝贵、知府佛喜保,决定率属重修。黎公亲自写了一篇骈文《重修中天楼启》,其中说虽有官员捐资,“惜清俸之无多”,号召士绅百姓“共乐解囊”,冀期“聚沙以垒塔”。这篇启示不是一般公文,读来文情并茂,荡气回肠。从此文可知,当时重建中天楼并无官府拨款,全靠官民捐资。但捐款毕竟有限,材料不足,据咸丰《阆中县志》载,系将黄花山上旧有的奎星阁,拆移城中⑷(卷三·山川),终于建好了中天楼。此楼民国时拆毁,2006年市人民政府重建。

5.建张烈文侯祠。张宪为岳飞爱将,抗金英雄,后受秦桧诬陷,与岳飞、岳云父子同时遇害,后追諡为烈文侯。宋唐皋《烈文侯祠碑记》载,张宪乃阆中人。黎学锦莅阆后,“痛心忠义,立意表彰”,于嘉庆十六年(1811)在南津关立一石碑,大书“宋张烈文侯故里”;又在南津关街口连峰楼西侧,上锦屏山古道旁建“张烈文侯祠”,并作《宋张烈文侯祠碑记》⑷(卷九·祠庙)。

除上述景观外,黎公还主持修葺白塔、北岩寺、滕王亭子、桓侯祠、凤凰楼等名胜古迹。还在道署东楼台上建“喜雨亭”;在西门外河堤上坝建“阆风亭”;在道署东偏傍十三楼侧附近,建“憩园”;等等。憩园大约在今学院行署背后公安局院内。园中包括:自衙神祠左穿堂巡檐而上建“小走廊”,楼前半弓地处建“短亭”,亭之垣外凿池建桥,上通“桐华吟馆”,左达“漱玉山房”,还借竹开径,依畦编篱,使徊栏曲沼、山石隐嶙,别成幽趣,成为道署僚属和游人休闲游览、评花吟咏的园林胜景。

三.体恤民困,造福巴阆

黎道台的政绩,突出地表现在关注民生疾苦,尽力改善百姓生产生活条件,赈济灾民,疏解民困。

1.筑城西河堤鱼翅。阆城西南江水啮城,辄成洪灾。江洪“逆其初折之势,故奔腾悍激,直逼城下者,遂为数百年之患。往时水涨发,冲城数百丈,没入河心”,明周道直始修堤禦洪,清代历经补筑,“虽岁有修堤之役,间次刷塌者,复数百余丈”(黎学锦:《城西石堤记》)。黎公奋然曰:“此事甚巨,而害甚深,不可不及时理也”⑴(卷五十六·艺文)。为“一劳永逸之图”,黎公与僚属议定,嘉庆二十五年(1820),商同知府徐双桂,率阆中知县李傅杰等,捐廉并动员士绅捐助,由黎公“亲董其事”,组织民众修成了“东抵南郭,北接玉台”的长堤,“其间增筑绵亘百余丈,以巨石沉潭底,高出水面,坚襄沟塍二三丈,填旧石坝为石匮,另增长石坝以遏湍流,多置石梯挑水小石坝、石塔分杀水势,使城西基本免除了水灾危害。在修筑防洪工程的同时,沿堤还筑“坝形若柜”的“石柜阁”,修“西坛”,建“阆风亭”补风水之缺,且立庙、置石犀以镇江⑴(卷九·堤堰)。黎公不畏艰难,善其始终,终于完成规模和功能均为前所未有的这项德政工程,阆中官民无不“深服黎公之笃于民事也”⑴(卷五十六·艺文)。黎公这次修堤,规划科学,规模宏大,从此江患遂息。之后近两百年来,江堤虽历朝多有修补,但基本格局一直沿袭未变,至今仍留有遗迹,它们是阆中古城倚江发展的历史见证。

2.修筑通济渠。阆城东北(今公园以北至保宁醋大街一片)有田数千顷,地势平衍而土脊性燥,素无潴堰灌溉。嘉庆二十三年(1818)冬,黎公数次亲履其地勘察,筹划“既开渠浚堰以绾山溪之水,又汲引嘉陵江之水,使源流接济而冬无涸泽”。老百姓踊跃参加,争先恐后投劳,“开成宽七八尺、深倍之、逶迤数千丈”的大渠道,又“在白岩寺山沟筑石坝截流注渠,直达观音寺一带”。中间“在锦屏书院治平园处深挖旧堰蓄水,建闸门掌控宣泄,以备冬水不足”。更“制筒车在秋杪水平时汲嘉陵江水蓄入所开巨堰,以济春日所用”。这是阆中城郊亘古未有的宏大水利工程,使郊外纵横阡陌,皆成良田沃土。黎公“凡所以为阆民计者,虑至周,法至备也”,“其往返指示,始终无倦,尤为人所难”,建成此渠“一切工费甚巨,悉观察(黎道台)捐资独任之”。官民一致请求以“黎公渠”命名,黎公“逊而弗居”,坚决地谦辞。于是公议取名“通济渠”⑴(卷五十六·艺文·徐双桂《通济渠记》)。

3.设南津关义渡。南津关为“水陆两到”之“省会通衢”,过江人流熙熙攘攘,向设渡船,夏秋舟渡,冬春搭建浮桥。黎道台嘉庆十一年(1806)季夏来阆任职,下车伊始,就听到建浮桥利少弊多的舆论,经实地访问调查,确实有碍行舟,还有管理不善、滋扰行人等弊端。“浮桥扰民不若舟楫之安民也,私渡稽延不若官渡之迅疾也”,黎公遂捐资修造大船二支,小船四支,实行免费义渡,并捐建牌坊,立碑刻“义渡”大字,以垂久远。还以河滩地收入作义渡水手工食费用,若不敷用度,“余(黎公)随时捐廉接济”(黎学锦《南津关义渡碑记》)。清嘉、道间,南津关实行义渡,誉称川渝;后世不知起于何时,又有搭建浮桥之举,民国时过桥过渡更成为苛捐杂税之一项。然而黎公捐资义渡的美誉,铭刻在阆民的千古美谈中。那一尊“义渡”字碑,笔者前几年还在古镇老住民指引下,于小街石板中看到过模糊的痕迹。

4.设“施粥厂”赈救饥民。川北一带多旱灾,尤其春荒时节,多有饥民流离。黎公于嘉庆十五年(1810),舟泛南津关,邀请保郡绅士、贾客等汇聚协商,由黎公带头捐俸,大家捐资捐粮,在城内设十八处“粥厂”施粥,赈济灾民。“保五十日(春荒期)之生灵,倾仓倒廪;充六千人口腹,仁粟义浆”。这一义举,救活了无数灾民(黎学锦《保郡绅士客商协捐施粥碑记》)。

5.建立栖流所。嘉庆十九年(1814),保宁府发生饥荒,黎公曾预先上疏“救荒六条”。到冬天,流民破衣露宿,实堪悯恻,黎公捐银制棉衣三百件,送给乞丐流民。更亲自勘察,择得北门城楼子内隙地,限期建造栖流吉房十间,集流亡者安置居住,称为“栖流所”(后俗称“安花院”),并勒碑作记,“期望仁人君子随时修葺,加意轸恤”。这项设施流传后世,笔者幼时,亦听说北城门“安花院”,是当年黎道台安置叫花子居住的地方(黎学锦:《建立栖流所记》)。

6.设“寄骨寺”。阆城东关之外,原有婴儿寄骨所,用以停厝弃儿棺木,乃寄托怜恤幼儿等待亲人认领之意。后来家贫无力安葬的大人棺柩也停厝于内,堆积日多,并无亲属前来收埋,以致野兽残食,尸骨拖散。黎公大动恻悯之心,特雇请工匠添改砖瓦,修葺墙垣,以蔽风雨,防野兽。同时,饬令亲属认领,对无人认领的,捐廉安埋。为以后不再堆积,还制定守则,凡外地者准其停厝一年,本地穷民准其停厝半年,逾期不来安埋者,“即令东岳庙住持禀明阆中县,饬令地保于每年三月清明和七月中元会时,抬至划定的高曠之所安葬,务要深圹高垒,做好标记,有亲属前来方可搬回归土”。黎公还捐廉买山地作为义冢,使穷苦人家不致无地藏骨(黎学锦《寄骨寺碑》)。

考述至此,笔者不禁怆然欲泪。黎道台在当时的条件下,笃志为民,竭力尽责,竟做了这么多造福一方、垂之久远的好事!笔者每当游览于锦屏,晨练于江堤,徜徉于考棚,缅怀于书院,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一位心劳绩著的父母官形象,都会为遗迹重光而欣幸,也为有的胜景不存而痛惜。为官者能政成颂兴于当代,已属不易;能惠遗歌传于后世,当得与字水屏山共垂不朽了。

移孝作忠,行仁以义

黎学锦在阆中、在川北做了那么多好事、大事,钱从何来?查清代向无由朝廷拨款修建地方工程之成例;而“川北自兵燹以后,凋残疲敝,事物废坠多矣”(史观:《公余记事跋》),地方不可能有钱谷用于工程建设。府志、县志记载,黎公所创施的每项工程,都有“率属捐廉”、“捐俸”、“捐赀”之说,率属是要主官带头的,黎公又有多少俸禄和养廉银来领头捐献呢?查清代史料,清代四川官员的俸禄和养廉银大致如下表:

黎学锦官职为“分巡川北兵备道兼盐运使”,比普通道员高些,加恩御定三品,每年俸禄130两,养廉银比照按察使约4000两。就算年收入不到5000两银子,还要养家吃饭,哪有能力捐那么多银子啊!

据邑中老人传说,当时黎道台“率属捐廉”次数多了,不免引起士绅中有意见,甚至怨恨、猜疑。有人上告说他贪污纳贿,于是黎公被停职,限日赴京“听勘”。阆中屏江街“德顺玟”刘氏之家谱记载了这件事:“清嘉庆间,湖南人黎学锦任分巡川北兵备道(兼盐运使衔)期间,为官清廉,为地方人民办了不少实事,因此也触犯了地方一些官绅的利益,有人上京诬告了他,朝廷为查明事实,即降旨就地免去黎的官职,限期进京接受审查处理。当时黎两袖清风,无进京路费,黎向阆中商界借钱,却四处碰壁,备受冷眼。我‘德顺玟’、‘德顺谦’(两弟兄商铺字号)先祖得知此事,慷慨解囊借给黎白银五百两。黎离阆前拜谢我先祖兄弟,帮我家看了一棺风水宝地,即蟠龙山墓地,后我家祖坟即葬于此”。“黎进京后,朝廷查明了实情,纯系诬告,官复原职”(刘传华:《德顺玟刘氏家谱序》)。这段故事在阆中民间流传很多,说法基本一样:黎道台贡献很大,也很清廉。

笔者为弄清黎公捐款实情,查阅了许多资料。未见到阆中当地直接的证据,却从黎公生平家世资料中得知端倪。

道光《保宁府志》载:“黎学锦,字云屏,湖南龙阳附贡生,嘉庆十一年任”⑴(卷三十二·职官题名)。别无生平记载。

笔者好不容易查到了清嘉庆十九年编修的《龙阳县志》,贡生名单中却没有黎学锦。当时黎公已在阆中任高官,怎么其家乡志书不载其名呢?继续翻检,终于在选举志的末尾“监例”一目中查到了:“黎学锦:钦加盐运使衔,现任四川川北兵备道”⑸(卷四)。“监例”即“例监”。明清科举制度中,以捐资入国子监为监生者称例监。清朝例监由俊秀报捐,或在监肄业,或在籍,监期满者考职以定选授,被视为正途。原来,黎公的仕途与捐监相关。

《龙阳县志》“义行”目第三条载:“黎家丞,祖凤美甞贷貲贸易全州,如(入)厕得遗金一封,守还失者。家丞力田起家,捐修龙池书院,以田百石作膏火,又捐助育婴堂薪水及义渡三处,皆累数千金。嘉庆五年(1800),巡抚、学政合疏(联名上奏),提请赐‘好善乐施’额,以子学锦贵加盐运使司衔”⑸(卷五·列传上·义行)。

《龙阳县志》艺文志中,还载有礼部转呈湖南巡抚祖之望会同湖广总督姜晟、湖南学政吴省兰,于嘉庆七年四月上奏的《部题黎学锦捐建龙池书院疏》全文,其中有云:“据该员呈称:候选道黎学锦捐请四品封典,父黎家丞因邑中未有书院,情愿捐输田亩,并构基建立学舍。修葺未就,赍志而殁,遗命学锦购办,已于嘉庆丁巳、戊午告竣,约废二万余金。……今龙阳县候选道员黎学锦克成先志,捐银至二万两之多,臣等将该府送到事实清册移咨户工二部,查核均无短少,应请照例准其旌表……应令该抚转饬该地方官给银三十两,听本家自行建坊,并给以‘好善乐施’字样,即将该员故父黎家丞姓名镌泐其上,以垂久远……”⑸(卷七·艺文·疏)。这个奏疏呈上后,嘉庆帝准奏,还加恩赐衔。其姻亲表弟赵慎畛在序文中说黎公“制府具其事入奏,特蒙褒嘉晋阶三品”。据载于《龙阳县志》艺文志的太守舒谦所作《龙阳书院记》,可看到更详尽的因果:“邑有诰封中宪大夫黎君讳家丞者,遗命捐田六百亩,以佐内外庠膏火。而其嗣君授观察使职学锦、布政司理问职学雅,孙之钰、之瑜,踵成父祖志,捐二万余金,于邑之附郭鸠工庀材,创建钜字颜曰‘龙池书院’”⑸(卷六·艺文·记)。光绪元年(1875)《重修龙阳县志》中周诰《增修龙池书院并捐助膏火记》说:“邑有龙池书院,创自黎观察,费二万金,并施良田六百亩”⑹(卷二十七·艺文)。

这些珍贵的资料让我们可以弄清:黎公因遵父亲黎家丞之遗命,完成了捐二万余金创修龙池书院的工程,并捐田六百亩以助膏火,遂由地方官疏奏,皇帝恩准,追授其父为中宪大夫,由地方给银三十两建钦赐“好善乐施”牌坊;加恩授学锦三品盐运使衔,其弟学雅被授为(湖南)布政司理问。

龙阳县于1912年改名汉寿县,今属湖南常德市。常德史志网有黎公生平介绍:“黎学锦(1776—1838),字云屏,生于龙阳大围堤(今汉寿县围堤湖乡)一富豪人家。自幼好学,弱冠中郡庠生,旋选贡生,入国子监。嘉庆六年(1801)以学行优异,授四川候补道。次年,钦加运使衔;九年(1804),参加甲子科文武两闱监试(在举会试时任“监试”官);2月,署盐茶道,5月实授川北兵备道;道光四年(1824)8月,调广东惠潮嘉道,到任不久,遭母丧回里;九年(1829)补授河南粮储道,兼署布政使”⑺。

在阆中,黎公以大仁惠政被祀入名宦祠;在其家乡,却以他的大义之举载入地方志。《重修龙阳县志》是在“人物志“的“义行”条目中记载他的:“黎学锦,字云屏,家丞子。家饶裕,好为义举。官四川时,创修川北锦屏书院,修保宁府西城江堤,各费万余金。又出私囊设粥厂十八处,赈川北饥民数月,全活无算。川民撰黎青天碑志之。在京师增建常德会馆南向房屋十余间。后官河南督粮道。致仕归,兄弟均承父志,公捐腴田百石,以助本邑书院膏火。后先济美,义声甚著。所著有《公余记事》、《林雅韵》等集”⑹(卷二十·人物·义行)。

湖南汉寿一中“校史钩沉”所载肖富强《黎学锦与龙池书院》一文说,黎公“在川北分巡道任内,捐银三万余两,兴建锦屏书院培育人才;修建保宁府西城和嘉陵江堤防止水患。又捐俸施粥数月,赈济饥民,川北人士立‘黎青天碑’以颂其德”⑻。常德史志还说:“道光十一年(1831)县境水灾,堤垸溃决,灾民流离失所。其时他已居官河南,闻讯长叹,随即寄回俸银2000两”。县民口碑说:“若要义举成,除非黎六(学锦排行第六)临”⑺。

黎公乡梓的这些记载,向我们揭示了一个谜底:当年在阆中工程所费,“不伤民财,不费公家一钱”,仅靠捐俸、捐廉及士绅捐资是远远不够的,钱从何来?从“家饶裕,好为义举”而来,从“出私囊”而来,而阆中人并不完全知晓。

“家饶裕”是“出私囊”的物质条件。黎公一生,一个“捐”字了得,任官前承父命捐,在京侯铨时增修会馆捐,在阆中施惠政项项要捐,调任后闻灾情寄款再捐,退休后助家乡书院还要捐。黎公祖父为富商,父亲“力田起家”而为财主,到底有多少产业钱财,今日无从考知;凭记载所述诸多捐献,其家之所存恐怕多用于捐了。

“好为义举”出于崇高的道德观念。传统美德忠孝仁义等,是世世代代中国人的道德追求和精神支柱。就看黎氏三代,好义举乃为家传。黎公祖父是商人,贷款在广西全州做生意,在厕所捡得一封金钱而无贪心,等候失主取回,拾金不昧,义无反顾。父亲黎家丞耕种发家而不吝啬,出钱让儿子取功名报效朝廷;义举未终,命后代接力,临终让儿子把捐建书院的大事做好。黎公授职莅任,秉官箴而尽职责,忠君爱民,施仁好义,一以贯之。据他自己说,在阆中设义渡、施棺木、捐粥厂,都是“谨遵慈命”(随任居阆的母亲教他这么做),“凡此数事,未尝邀誉闾阎,亦以尽职为心,期于无忝官箴而已”(黎学锦《屏山旧有亭碑记》)。“从来富而好礼,必施惠于枌榆(家乡);仁者爱人,讵忘情于桑梓”(黎学锦《保郡绅士客商协捐施粥碑记》)。这说给保郡士绅的道理,其实更是对自己的要求,他早把任职之地视为第二故乡了。从嘉庆十一年(丙寅,1806)莅阆,到道光四年(甲申,1824)离职,黎道台在阆中工作了十八年多,终其所作所为,移大孝而尽忠也,行至仁以大义也。

黎公离阆,调任广东惠潮嘉道,母亲去世守制后,补授河南督粮道,曾兼署河南布政使。道光十六年(1836)告老还乡,十八年(1838)病卒,葬于汉寿县崔家桥乡蔺家山。清代定制,捐监任职最高至道员,兼署布政使是临时代职。这位百姓爱戴的好官,虽未能升迁为实职高位,但他于民气未靖之地,累重力亏之时,思人所未能思,为人所不能为,始终以惠政义举为百姓造福,这是许多高官巨卿所不能比拟的。尤其一个“义”字,在当时感动和激励过多少仁人志士!但愿今天和后世,能有更多的人知道黎学锦其人其事,也会感化世人“好义举”,催生出行仁好义的人民公仆和富商慈善家。

2011年5月25日写毕


参考文献:

(1)(清)道光《保宁府志》,道光元年(1821)刻本,黎学锦、徐双桂等修,史观等纂.

⑵(清)《公余记事》,清嘉庆戊寅(1818)刻本,黎学锦著.

⑶杨林由:《阆中历代诗词选》,伊犁人民出版社,2001.

⑷(清)咸丰《阆中县志》,咸丰元年刻本,徐继镛修.

⑸(清)《龙阳县志》,嘉庆十九年(1814)木刻本,张在田、游凤藻、陈德沛修纂.

⑹(清)《重修龙阳县志》,光绪元年(1875)木刻本,黄教容、陈保真修纂。

(7)http://www.cddsb.com/art/2009/11/2/art_8140_276319.html

(8)http://www.hsyz.org.cn/jjh/XY_ReadNews.asp·NewsID=7598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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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刘先澄

撰稿:黎国强 黎必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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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2019.3.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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