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步广东佛山市南海区西樵镇百西村

2018-08-09 08:59:31   来源:黎志宙 审核:黎恒曦       打印  转发  字号:T

    大地村是佛山市南海区西樵镇百西村委几个姓氏自然村中的一个,主要居民为黎姓。与珠三角其他村庄一样,进入小村前必定经过村前的水塘。岭南的村庄很讲究风水,大地村就很自然地应了依山傍水这个条件,村子后面有座小山包,村前右为荷塘左为鱼塘,不远处还有河涌流过,那都是过去水上交通比陆上交通发达的远古时期建村的必要条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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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现在村庄里有宽敞的乡村公路通过,水塘和河涌也越来越落寞,现代工业的发展,无一例外地改变了河涌清清的面貌,河水如暗流涌动,墨汁一般哭诉着现代人的忧伤。只有鱼塘还有些许绿色,有一叶小舟静卧于此,村庄的新旧楼房和庙宇祠堂倒映在塘中。进村一看此景,悠悠岁月就从水上传来,我想,七百多年了,这鱼塘也融进了多少沧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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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大地村的先祖是在宋咸淳十年(1274年)从南雄珠玑巷徒迁至此开村,迄今736年。原来他们也是来自中原的金朝遗民,北宋没了,金朝取而代之,南宋与元合谋将金朝灭国。4500万金朝人被元朝屠城后只剩700万,还有300多万金朝遗民逃向了宋朝南方。对于金朝,正史里是不与承认的,而且金朝的北宋遗民也一直不承认自己为金人。南下的移民为了躲僻元朝的杀戮,很快融入了岭南这块土地,并且掩饰了南逃的身份,以宋人自称,以本地人自居。这就是为什么珠三角大多数村落的族源都来自中原,而却又只说是来自珠玑巷,这些族群与同样来自中原却又保持着唐朝音系的南下客家人不同,他们学会使用粤语,并且与原来使用粤语的秦朝遗民融合成一体。像村里那些长满胡须的老榕树地样,落地生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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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那种故事在七百年前是十分精彩的,但现代人就没有七百年前的人那么幸福。就像水塘边靠墙埋头休息的小哥,太多的加班太少的赚钱,让他年轻的身影充满了疲惫。他从很远的北方山西到南方谋生,但他并不像大地村的先民那么幸运,可以有真正落地生根的幸福。那个幸福只属于七百年前,现在的谋生族群永远是候鸟,他们在南方做苦力,却不能在这个地方有任何归宿感,只能来来去去的过着候鸟式的生活。

    所以说,大地村是幸福的,虽然开村当年也有多少不易,但是他们拥有了海水退去显现出来的陆地作为他们生生不息的土地。而且作为北宋遗民,他们一直都很荣耀,南迁的族群甚至改写了粤语族群的时尚,操粤语的族群现今几乎都以来自珠玑巷为荣,以北宋的遗民为荣,以此来证明自己纯正的汉人血统,而非远古那个与骆越人混血而成的先秦遗民。

    久居岭南,大地村与岭南其他村庄一样,很有岭南的特色,镬耳屋这种建筑是岭南建筑中最让人想起过去时光的风物,这种有耳朵一样的防火山墙建筑,比那些硬山式屋顶更有气势,耳弧的圆型弯度比徽派的马头墙要有难度,而且更显得美丽,我常常为这个弧度所倾倒,在建筑上,不管是拱桥的弧度还是月门的弧度还是山墙弧度,都令人有一种美的感受。硬山式建筑是因为过去建筑等级制的限制而采取的一种折衷手法,岭南民居利用镬耳山墙巧妙地打破了这种等级限制的围城,让富裕的平民百姓在建筑上玩出了新花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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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难怪粤人谈及祖屋言必以镬耳屋为荣,因为那代表着先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很富足了。先人在建筑上造诣似乎后人们难以逾越,我们在这些青砖筑就的老屋上发现,古人们对居住的建筑要求是今天这个功利的时代所无法企及的,现代人的建筑修建的时候就想着拆除的命运,所以花在建筑上的心思就没有古人那么精致,更不会有什么装饰,什么砖雕什么灰塑什么木雕都不可能想到了,而且更不会有诸如吞火的鳌鱼、镇屋的门神、旺材的灶神、屋顶的雕饰小景一类闲情逸致了。

    在大地村最大的祠堂黎氏宗祠前,有两个高高的铁柱,还有类似钓鱼杆一类的轮座,据说是过年过节给舞醒狮的舞狮队挂红包的旗杆。十几米高的杆上挂红包,舞狮者要搭人梯上去才能拿到,这很考验舞狮队的手脚功夫。 

    岭南舞“醒狮”活动起源于明朝末年,初为表现武术馆的尚武精神。清朝中叶,已广泛流行于两广地区,并传至南洋、北美和华侨华人聚居的地方。汉人一直是一个太温和的族群,包容性大,一次一次地包容了伸入汉群体核心的其他族群,并将他们成功改良。汉人勤劳富足,就因为太富足而且经过唐宋这样的顶极富裕朝代,汉人变得有些小富而安,偏于享受,因而整体变得有点软弱好欺负,而真正觉醒并强身健体并以尚武为荣却是近代才开始的事情。因为老被华族群内其他尚武游牧的族群驱赶,强制整合,汉人已经被逼到跟当年他们驱赶的夷人和越人同样的境地,真正要回忆的荣耀恐怕要回溯到黄帝炎帝或者秦皇武帝了,再不反弹就只能被驱赶到海里了。所以近代革命才从南方暴发,洪秀全建立的太平天国,孙中山的倡导的辛亥革命,都从南方揭竿而起。 

    舞醒狮可以看作是岭南汉移民文化中崇尚武学的一个要素,舞醒狮与北方偏向于杂技玩耍的舞狮不同,外型更简单写意一些,没有过多的毛饰,一切都需要从舞狮的身形步伐来体现一种力量,与北狮嬉戏玩耍的憨态绝然不同,往往有高难度的采青和跳跃。据传“醒狮”之名来源于清初火烧南少林的故事。清初不少反清志士和武林人士聚集于福建泉州的南少林,清军火烧南少林后,部分志士逃到广东,继续进行反清活动,“醒狮”就是暗示国人警醒之意,“采青”是“踩清”的谐音,含有反清的寓意。如今传承下来的舞醒狮更多的祈福寓意,作为过年过节一项表演而存在。

    祠堂似乎是岭南移民最多的公共建筑形式,是一姓一族祭祀祖先和共同议事的场所,也是南下的移民不忘自己根源的一个所在,几乎每有村庄必有祠堂,这是岭南村庄的特点之一。除了“崇宗祀祖”之用外,各房子孙平时有办理婚、丧、寿、喜等事时,便利用这些宽广的祠堂以作为活动之用。另外,族亲们有时为了商议族内的重要事务,也利用祠堂作为会聚场所。所以每逢节日或者办红喜白喜,祠堂聚餐摆宴也是村庄的一大特色。现在这种摆围席的传统仍然保留着,想想我们现在都住在小区楼里,彼此关上门开着空调,老死不相往来,而村庄里却热热闹闹,大家和和融融,真是羡慕。

    大地村的黎氏宗祠,建于道光二十年(1840年),三间两进,硬山顶,砖木结构,三雕一塑及壁画艺术水平较高。这儿还记载了大地村的历史名人,有效力于北洋水师的黎晋荦、黎星桥、黎晋贤,以及举人黎承鎏等等。

    大地村还有八口老井,有的还在使用,有的已经作为村庄的风水眼而存在。走在村中,看芒果花落满一地,老井里承载了几百年的故事,我们在此逗留,也不免有些动容。我们看过太多的电影,老井总是作为人的生命终结的一个承载点,而且神灵好像也常常居住在这样幽深神秘的地方。看到老井旁边燃烧着的香烛,那香味与村庄里花果树飘来的香味混和,就感觉灵魂在此脱壳。记住,千万不要在此凝望自己倒影于井中的人影,因为你会不知所措。

    大地村还有一绝,就是世代承传200多年的手工技艺“竹织雨帽”,据说此地正在为此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。此村有位叫黎定枝的老婆婆收藏了各式雨帽,最大的那顶尖髻帽是她父亲编织的,有百年历史了。传说中的这顶竹雨帽我没能见着,据说直径一米多,如此大的雨帽而且有百年历史一定是非常珍贵的风物。收藏者说她的父亲为了给全家人挡雨遮阳,织出了这顶特大竹织尖髻帽。那位竹编老者一个奇思妙思,为后人留下了如此可贵的遗产。这传家的雨帽如今比传家的金子银子更让人心醉,因为这是爱的传承。

    近200年来,大地村一直都是一个竹织雨帽的作坊地,勤劳的村民就一直维持这份传统手工竹织雨帽技艺,家家户户作坊生产并代代相传至今。在这里,几乎家家户户的男主人都会这门工艺。目前,村中心还保存着一间古老祖祠集体工场的旧址,见证着那个时候村族手艺的辉煌。没想到这儿曾经是一个竹编工匠的集结地,过去这儿曾经有个叫“竹圩”的集贸市场,在每月的4日、7日和10日的民间竹织雨帽交易圩日,都会吸引来自全国各地的采购商。建国后,村里还成立了一个雨帽组,由集体经营。雨帽远销广西各地及广州、佛山、江门、番禺、顺德、中山等地。但如今,方便的现代雨伞了结了这种传统的工艺,这儿的竹编工匠们渐渐老去,这种技艺也将成为历史。

    让我们走进大地村那些老巷,踏在青石板道路上,抚着青砖老墙,去抚昔过去那些峥嵘,去嗟叹造化弄人,虽然我们留恋这些陈旧的风物给我们的美丽历史,但我们无法再次穿越到那个时空去感受当年的繁华和安宁,现代生活的狂噪不是在老街里走一走就能得以消失的,但我还是期望这些青石板老街,这些青砖老屋能得以保留下来,不要再用那些格子笼的现代高楼来囚禁我们。

转自:温少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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